《迷失咖啡店》(7)

這時她的長髮已經自然地放下來，穿著白色T-shirt加格仔外套，下半身是緊身牛仔褲和運動鞋，很輕鬆休閒的感覺。

其實上一次她罷工時已經見過她穿便服，不過當時根本沒心情留意，現在還是第一次真正觀看，最大感覺是，她已經由一個女店員變成一個女生，感覺更加親近，就像一個相識已久的女朋友…啊！不是，是女性朋友才對。

加上在公園昏暗而幽靜的環境，我跟她並肩坐在一起，真的很有情侶拍拖談情的感覺，她的臉在柔弱燈光映照下又是另一種味道，有一種既朦朧又神秘的美。

在這樣的氣氛下，到底會發生什麼事？牽手？擁抱？接吻？

「喂喂！醒了嗎？」女店員喚道。

我返回現實，這次真的清醒了，我尷尬道：「不好意思⋯」想到剛才一直死盯著女店員看和幻想，不禁感到無地自容，只希望她會因為環境昏暗而看不見我紅透的臉。

女店員沒什麼特別反應，嘴角只有淺淺的笑意，她道：「去哪裡吃飯？我在午飯過後就沒有吃過東西，快餓死了。」

咦？我忽然發覺自己呆了差不多三小時，竟然都沒有想過在什麼地方共晉晚餐？

「我以為妳已經有打算了。」這是我的真實想法。

「既然是你請客，當然是你拿主意啊。」女店員理所當然道。

「這樣啊⋯」這個時間應該很多食店差不多關門吧？附近有什麼地方開得比較夜呢？雖然我在附近上班，但我很少會留到這麼晚啊。

「快點吧，真的好餓。」她催促著，但總覺得有點異常。

「那麼⋯過兩個街口有間茶餐廳⋯我記得它開到半夜的⋯」

「好，就那裡吧。」女店員霍地站了起來，看來整裝待發。

我慢動作地跟著起身，忽然又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⋯

不是吧？我跟女店員的第一次晚餐，甚至可能是最後晚餐，竟然是在茶餐廳？我到底在做什麼？我果然真的是個毒男，注定孤獨一生，我還是死了算吧。

女店員可能留意到我在苦惱，說道：「茶餐廳挺好啊，夠飽肚。」

「哈哈…對呢…」我苦笑道，她應該真的很肚餓，另外，總是覺得有點不對勁，卻說不出是哪裡。

「那麼走吧。」她道。

「嗯。」

我們並肩在晚上的街上慢慢走著，這區不是旅遊區，所以這時份已經沒什麼人在街上留連，店舖也大多已經關門，只聽到疏落的汽車在馬路上駛過的聲音，真的很靜，很寧靜。

咦？不對…我終於想到是哪裡不妥了。

女店員很靜。

我從旁偷望過去，只見女店員的臉上已沒有了見慣了的笑容，連一絲微笑也沒有，但又不是厭惡、傷心、沉悶等負面情緒，只能形容那是無表情，一種不代表任何心情的無表情。

再回想剛才的對話，她的語氣也少了平日的朝氣，明明她通常十句中起碼有七句後面都是感嘆號的，但剛才的說話語氣卻正常得很，真的很不正常！

而且現在已走了一個街口，她都一路無話，雖則作為男生也有點責任打開話題，但明明之前是無需這樣做的，她總會自己說一些話打開話匣子，盡管有時只是一些一笑置之的廢話。

雖然這種文靜女生的感覺也很不錯，但與她之前比較實在太反常了。

難道她不喜歡跟我一起吃飯？她仍然很討厭我？但其實某程度上是她主動約我的啊！

女店員發現我看著她，問道：「什麼事？」語氣依然平靜。

「沒事。」我答道，一時未有勇氣直接表達心中疑問，待會再找個好時機吧…



我們終於到達我口中的茶餐廳，店內食客不多，我們隨意坐進其中一個卡位。

女店員拿起餐牌，問道：「有什麼好推介呢？」

我心中又是一愕，茶餐廳賣的不都是那些東西嗎？我自己也只是偶爾來過這裡，就算有什麼名菜我也不知道啊！難道她的真正目的就是為難我？啊…我會不會想得太複雜了？

「我餓到肚子痛了。」她輕皺著眉頭道。

「這樣啊…不如就豆腐火腩飯吧。」我半開玩笑的道。

「好啊。」她很快的應道。

「真的？」

說時遲那時快，她已經呼喚了伙記，開始點菜：「兩客豆腐火腩飯，一杯凍檸茶，你喝什麼？」

女店員和伙記同時望向我，我支吾的道：「咦？嗯…熱奶茶吧。」

「收到！」伙記大聲回應後便走開了。

「其實我有點兒是開玩笑喇…想不到妳真的會點。」

「不是啊，點得很好，既飽肚又浪漫。」她微笑著說。

此浪漫不同彼浪漫啊…不過既然懂得說笑，狀況應該還可以吧？

轉眼間豆腐火腩飯和飲品都送來了，女店員立即大快朵頤，一言不發只顧著吃，看來她真的很餓。

難道今次出來真的只為吃飯飽肚？不！雖然飯局是由她主導的，但想跟她談談的是我自己啊！我還在等什麼？

「其實…」我開口道，「真的很對不起。」

她一邊夾了一塊火腩送進口，一邊看著我，不過嘴裡仍然顧著咀嚼，待到她把火腩吞進去後，才道：「為什麼要道歉？」

「為什麼？因為上次…我實在太窩囊太沒用，還強行拉住妳，結果惹得妳狠狠地教訓了我一頓。妳應該很討厭我，覺得我很煩很無用，不想再跟我有任何接觸吧？所以之後那次才會一見到我便立即跑掉。

「我想跟妳說，我知錯了，我不會再逃避問題，我會努力去改進自己，雖然…可能會改得慢一點…但是我有決心，我不會半途而廢，不會再好像之前那樣沒用！

「所以…我想妳可以重新接納我。」

她這時總算停了下來，說道：「與你同桌吃飯算不算接納了你？」

「啊…也對…」我像傻瓜般應道，雖然女店員今天的態度是有點奇怪的，但的確比之前好多了，所以剛才我才有心情幻想那些拍拖情節和浪不浪漫的問題。

她又再道：「而且…其實你無須向我道歉。」

「怎麼會？」我反應有點大，「那是必須的吧！妳上次見到我時簡直如見鬼一般啊！一定是極度討厭我才會有如此反應吧！我當然要好好向妳認錯！」

女店員目光低垂，咬著嘴唇欲言又止，最後嘆了口氣，道：「茶餐廳果然不是說話的好地方，尤其是說心底話。」

「啊…對不起…」我果然是選錯了，而且大錯特錯，「那麼…」

「我們先吃飽了，再另外找個安靜而有情調的地方繼續吧。」

有情調？夠了別再幻想吧！

「好的。」我答道，然後又忍不住道，「我真沒用，現在再想其實附近也有一些酒吧，應該會好一點吧。」

「不是啊，我覺得你選得很好，火腩飯很好吃。」她微笑說道。

「是嗎？」我不肯定她是真心還是安慰我，但聽後心裡確實舒服了點，而且這裡的火腩飯的確不錯。

過了一會，桌上就只餘下空碟和空杯。

「走吧。」女店員道。

「好。」

我沒有忘記請客的事，於是拿起了賬單到櫃台付款，其實女店員之前也請過我喝幾次咖啡了，這餐飯實在算不上什麼懲罰。


《迷失咖啡店》(8) (完)